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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宫殿(三)

编辑:凌薇 时间:2020-05-30 20:03  来源:淮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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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挺进江南得金陵而得天下,俯瞰万里河山。他的祖父朱初一当初却是从金陵的句容逃往江北的,经过长途跋涉,驻足之时,只见一片荒湾,满目凄凉。受苦受难的农民都会把富贵的梦想交给后代,但朱初一绝对想不到,将来有个孙子会在他留下的慌乱足迹上如此威武地走过,南来与北去,判若天壤。

 

    朱初一夫妇被逃难的人群裹挟着跑到江边,他们死死地拉着两个儿子,十二岁的五一,八岁的五四。38年后,朱五四在离开盱眙的路上,一定会想起这一场出逃,想起黑暗中的狂奔和惊慌的叫喊。

 

    朱初一住的地方在通德乡朱家巷,祖先从沛国相县(今徐州附近)迁居于此,农桑为业。元朝初年,朱初一家籍为淘金户,要向官府交纳金子。元朝官员不管句容并非产金之地,硬逼着淘金户们以金纳赋。尽管战乱和灾荒加剧了贫困,这些缺衣少食的农民却要把粮食和蚕丝运到很远的地方去换金子。金子越来越贵,后来出价再高也买不到。到了纳金的规定时间,轻则挨打、坐牢,重则充军、杀头。只有拼命逃亡兴许才有活路。这真应了一个大思想家的话:在吃人的社会,往往连奴隶都做不稳的。

 

    江边的难民是连夜赶来过江的,如果官府发现就会被抓回杀死。风高浪急,拥挤不堪的木船随时会沉没,朱初一一家冒死渡过了滔滔长江。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朱初一又向北跑了100多公里,进入泗州盱眙县,过了淮河,来到泗州城外十几里的河边小村。这里水灾连年,人烟稀少,大水下去后会露出一块高地,叫孙家岗,在此可以筑房居住,垦荒种植。

 

    朱氏家族一群老少一起逃来,恰巧这里贴近沛地的祖先。中国的农民,要么世世代代蒙在苦难的怪圈里循环,来去无常、周而复始地演绎着惊人相似的沉痛一幕,要么改变循环的脚步,以暴烈的方式杀出喋血的生路。他们说话和吃饭的权利都被随意剥夺了,还能奢求什么“好命”。

 

    38年后,辛勤一生的朱初一贫病而死,殁葬不远处的杨家墩。时隔半年,儿媳陈氏怀孕朱元璋。再过41年朱元璋在祖先丧魂落魄的城市登上皇位,战刀上血迹未干。于是杨家墩在明朝被神化为“龙兴之地”,在附近建成规制浩大的祖陵。朱元璋及其后继者把人世间亏欠朱氏先辈太多的富贵荣华都堆砌在里,把这荒凉的地方变成金碧辉煌的天上宫阙。

 

    不过营建祖陵是较晚的事,因为朱元璋即位后很多年也不知道祖坟的确切地点。一个穷人就像一片枯叶随风飘零,遍地落叶,几十年之后谁会知道他生死何处。朱元璋曾为寻根而茶饭不思,始终对先人感恩不尽,并降旨后世永怀祖风,使得朱家王朝永生于忧患,而不是猝死于安乐。

 

    朱元璋对句容的高祖、曾祖和盱眙的祖考不可能有直接的印象,但对祖宗的痛惜和感念却是发自肺腑的。他对先人的怜惜都来自于痛切的亲身感受。他想起在飘流淮西的时候,官吏们贪于酒色,而百姓的死活绝不会出现在那一双双贪婪、冷漠、狡诈的眼睛里,就会想到祖先的痛苦挣扎和求告无门。官府只知道搜刮可怜的民财,稍不如意就挥起凶狠的鞭子,这鞭子也在他的高祖、曾祖和祖父的恐惧和悲惨的呻吟里晃动过,皮开肉绽的惨像让他目不忍睹。他甚至从洪武朝的贪官危害百姓的行径,想到祖祖辈辈因此而妻离子散。尤其是满怀悲伤的亲情,时常让他想起未老先衰的父亲那佝偻的身影,想起祖宗们也是这样操劳过度,却一辈子没有过上好日子。当了皇帝,他还会沿着荒僻的小路,走进灾区的田野,体验先辈逃荒时的仓皇、颠仆和走投无路。在他自立吴王的时候,在父母忌日对侍臣朱升讲道,母亲临终前把他和二哥叫到床前,说:恐怕我一病不起了。你们兄弟俩互相扶持,建立家业吧。言讫而终。如今大业垂成,母不及见,言犹在耳。朱元璋哽咽难言,泪流满面。其实祖宗们也是这样,在生离死别的时刻,一代一代地嘱咐下来的啊。祖宗们凄然远去,踪迹难寻,可他们的声音却像母亲的遗言一样扣击朱元璋的心扉,留下永远抹不去的疼痛。

 

    在非理性的无序社会,一个人的表情就是一个州县的晴雨表,只要他坐上了那把交椅。而皇上一个人的哭和笑则可以左右一个国家。他的举首投足就是四海黎民的灾难或福祉,让可怜的芸芸众生感激涕零或痛断肝肠,当然也会让霸道的恶魔不得好死,如果他是一个“好皇帝”的话。祖宗的血在朱元璋心里汹涌成大爱和大恨,或是化做甘露恩泽一草一木,或是燃烧成烈火摧枯拉朽。这个皇帝有极深的“阶级感情”,一看见受苦的百姓就仿佛看见祖宗们宛转于沟壑。据留给后世以作借镜的太祖言行录《宝训》记载,洪武五年隆冬,京师修城壕,太祖幸三山门,见役夫裸行水中探物,原来是监工的锄子掉水里了。他叫人取别的锄子给他,问道:这个和你的差不多吧?监工说,这个短了。太祖怒斥:农夫供役,手足皴裂,那么辛苦,你还忍心加害么?命人捕吏杖之,而民工,除了烧窑的都放回家。一抓一放,爱憎分明。朱元璋对随行的丞相汪广洋说,现在穿了皮衣都觉得冷,而民工贫困无衣,他们的苦处怎能说得完!他爱民如子,叫人访贫问苦,无食者给饭吃,无依者给房住。民生疾苦每每让他忧心如焚,洪武三年六月大旱。他“躬为祷之”,并命后妃下厨做昔日农家的稀菜粥果腹。“是日四鼓,太祖素服草履,徒步出,诣山川坛,设藁席露坐,昼曝于日,顷刻不移,夜卧于地,衣不解带。”太子送来农家饭菜给父皇充饥。真是心诚则灵,三日后天降大雨。而对贪官污吏们,朱元璋则大开杀戒,上至丞相、皇侄、驸马、尚书、钦差,下至侍郎、知县、同知、通判,头上都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桓和北平的布政司长官勾结作弊,倒卖官粮2400余万石,朱元璋一直查到府、州、县,好几万人入狱致死,反腐风暴惊天动地。即使是胡蓝党案,朱元璋以农民式的自私,把功臣几乎杀尽,为柔弱的太子太孙拔掉棘刺,因此而背上骂名,但是那帮人有几个不是如狼似虎的贪暴之徒呢,朱元璋心里明白,这几万官吏的血没有多少是干净的。一个国家如果有杀不完的贪官,那么这个国家必然会走向灭亡,这是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但在光明取代黑暗之前的历史阶段,洪武朝的重典治国仍不失为良策。官吏贪污60两银子,就要处死,把他的皮剥下来,里面装上草,挂在公堂,令后继者在办公的时候毛骨悚然。在他去世前一年,驸马欧阳伦走私茶叶,按律当斩。可驸马是安庆公主的驸马,公主是马皇后的骨血,皇后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代贤后过早地去世,朱元璋哀痛欲绝,不再立后,对公主百般爱怜。面临守寡的公主哭哭啼啼,让这个垂死的老人心如刀绞,可他还是把这个    贪官绳之以法,《大明律》是不容亵渎的。为了有法必依,朱元璋允许百姓三五人,几十人进京上访,亲自接待。各地官员要是设关阻挡,就以扣押实封的欺君之罪论处,“实封”,就是只有皇帝才能拆看的奏书。恨赃官而爱人民,防官而胜于防民,是这个皇帝最伟大最可贵之处,古来君主,谁人可比?然而实际上只是靠祖宗留在他身上的纯洁血液来恩泽一个泱泱大国,是何等的悲哀!况且,穷苦人那高贵的灵魂怎么可能随着血缘在世袭的皇位上代代传承呢?这又是何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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